一個有枝葉的開始

幾天前，我從藥師傅的房間離開，回到我自己的。因為他的多年的老朋友來訪，我理解也認為應該，但並不情願，也許人在困惑的時候，尤其怕落單。

但也許只有在獨處時，才有那清明，看到自己總那麼些逃避，倚盼著別人引領方向，或者，就只是陪著都好。

和藥師傅一起生活的日子，並沒有太多奢侈的感動充斥，有的是一種照三餐的正常。我依戀著這種正常，因為那讓我覺得，儘管有那麼多不確定，我還是可以正常生活。該吃飯的時候吃飯。不是，我自己的時候並不容易這樣。

我去游泳，在水底深處，吐出的氣泡咕嚕嚕地浮上水面，就像看見心裡面那些該誠實以對的部分。

還有誰，能為我的快樂，我的安好，為我始終不能渾然天成的那種每天睜開眼睛就會充滿的期待感負責。

只有我，必須是我。

生日，同樣是一個紀念日，紀念日的作為是一種標誌，讓人去比對，現在和過去那些年的自己。

回想著，好多過往的感受，如今卻陌生，卻又像歷歷在眼前。我想起很多，那些日子以來。

當我說那些，除了表示過去，彷彿還有一種已過界的慶幸。那些日子，不確定是否有自己期待的感情而落寞；那些日子，為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感情而墜落；那些日子，因為失去珍惜的感情而折磨。

還有些日子，我終於看清，我把感情看得多重，彷彿沒有一段深切的愛情，我的存在就好薄弱。於是有一段很長的日子，我開始準備自己，帶著一種不得不的悲壯，尋找著、重新定義著自己，自己的人生想要些什麼。我有學習，看到了另一種人生旅程的可能，獨行者也可以走得無悔。

但是我依然沒有那種渾然天成的灑脫。是因為想要而不能得，讓我質疑那些要是否為必要。但到頭來，我不能確定我想要什麼了。我只知道，漸漸地，我的眼淚少了，至少這樣一來，只要專注自己就可以了，再不需去為了另一個人牽腸掛肚，卻只是徒然。

然後，我遇到藥師傅。一段平凡的感情，帶給我如實生活。而儘管我總是提醒著自己無法期盼太遠，我卻也在不自覺中，劃分了那些日子，和這些日子。

是否從此以往，我便不會再寂寞？二十出頭時的我，談的一段戀愛，大概只有幼稚園程度。二十八歲了，我是否比較懂得，在情感需要和現實間找到平衡；我是否懂得了，不因為自己的需要而傷害我愛的人，更不因為委屈而傷害自己？我是不是能夠，在獨立和依賴之間從容？

我是不是懂了更多一點？有關人生？是不是能看見了，攜手一起走的這些日子，和一個人不斷檢視自己的那些日子，同樣都需要，我為自己的快樂和希望感負責。

我是不是能了解，如果一個人能夠自己走，自己生活，那麼對一個伴侶的期盼該是什麼？

二十歲以來，漸漸地要再跨過一個十年了，這之間我變化得好劇烈。我有好多困惑，也許因為在成長的過程，我不知道從何時已失去了活著就是快樂的能力，因此我會不斷地問自己好多問題。有時候很苦，可是也許苦過，慢慢就會把結打開。

這一天，我想起那些日子以來，明白我一直都這樣努力走著，它們鍛鍊了我，取得了無論如何都會往上坡走的氣力。而那些日子，不是只有我。水裡不斷往上浮的泡泡裡，我看到了許多站在我身邊的那些人。有些人依然親愛，有些人已經漸遠。儘管戴著蛙鏡，我還是可以感覺到我的眼眶熱了。

我看見YO，看見大頭，看見Luke，看見CA。我看見Faye，看見康，看見跑兒，看見彥子。還有很多我沒看見的，可我知道他們始終看著我。我一定是無法一一喚出他們了，可是是因為有他們，在某個時間點以某種方式，影響了我，所以我是我。

我一直覺得每年生日，都會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，想起那些日子。

而是否真的像歌曲裡唱的，我就已經站在岸的這頭了？經過了這些，我實在不可能還不懂得，這些和那些，不管什麼樣的狀態，都是自已的日子。

28歲生日，是我第一個有情人狀態的生日。但是就在過了午夜，有了第一次爭吵，我告訴他我的感受，說得淚流滿面。他沉默許多。我卻不再那麼怕了，我總是希望自己能做到，在不傷害對方的情況下，誠實訴說自己的感受。在這個年紀的希望，會是自己在一段親密關係裡流的淚，都是為了灌溉出更好的相處，也是不虧欠自己，不委屈。我總是希望雨過天晴，而無論如何，我已經走到這裡，儘管不可能已是金剛不壞，傷痛不侵之身，但是那些日子以來我所學的，會讓我知道，明天睜開眼睛就有的期待和希望，是要靠自己帶來。